他说得是事实。

海公公若知道姨娘没了，定不会让她买到棺材。难不成她要用破草席子卷着姨娘葬了吗?当初她生母下葬后，姨娘夜夜搂着她，哄着她，她才熬过那段惶恐不安的日子。她不能让姨娘死了连口棺材也没有。

姜倾颜冷静了一会，哑声说道：“棺木置办好一点。两个妹妹，你们先接回去照顾。”

夫妇两个赶紧点头：“你放心，全交给我们。等找回玉娘，马上就让你们换回来，此事烂在肚里，哪怕肠穿肚烂了，也绝不让外人知晓。”

姜倾颜看向躺在地上的姨娘，缓缓跪下。

此生不求富贵，只求家人团圆、日子顺遂，怎么就这么难呢。

两个时辰后，姜倾颜推开了房门。

萧辞早就到了，正坐在桌前用锦布擦拭长剑，听到动静，抬眸扫了过来。

他的眼睛一到晚上就会变得模糊，看不清东西。视线中，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就这一眼，让他想到了一句诗：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主子。”姜倾颜跪下行礼。婆子帮她撒了谎，说她回去取东西了，所以萧辞看上去没生气。

萧辞放下锦布，把长剑递过来：“挂好。”

姜倾颜连忙起身，上前去捧住了长剑。这剑很沉，压得她本就酸软的胳膊往下坠了坠，差一点落下。

“挂在哪里?”她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问道。

“看着挂。”萧辞盯着她，眉头微拧。

姜倾颜有一把好嗓子，柔顺细腻，像春日里一盏桂花酒，让人耳朵生醉。

昨晚他要弄有些疯，倒没注意到她的声音这么动听。

姜倾颜寻了一处，把剑挂好，低眉敛目地回到他面前。

“每隔七日我会来一回，你只需安份住在这里即可。”萧辞沉声道。

“是。”姜倾颜乖顺地点头。

萧辞站起来，解开腰带，随手放到桌上，一边解开外袍，一边往榻前走。

姜倾颜看着他这动作，马上想到了昨晚的疯狂，吓得脸都白了。而且姨娘刚过世，她也没这心思去承欢他身下。

她跪下去，颤声道：“奴婢身上还疼，晚几天再服侍主子。”

萧辞回头看她，她跪在一团暖暖的光线中，像只委屈的小兽，让他情不自禁想把她捞过来狠狠揉上几把。薄软的嘴角抿了抿，收回视线，淡声道：“你睡窗边。”

窗边有个贵妃榻，他偶尔会歪在上面看书。

姜倾颜松了口气，起身过去替他解开衣袍，换了轻便的绸衣，又蹲到榻前给他脱靴子。

全程她都低着头，没朝他看一眼。

萧辞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脸来。

“看着我。”他沉声道。

姜倾颜乖乖地抬起了眸子。

隔得这么近，萧辞还是看不清她的模样，眼前的她似是被白雾笼着，一点也不真切。可这手指尖的触感和昨晚一样，勾得他心痒。

“很痛?”他在她脸上抚挲一会，哑声问。

姜倾颜鼻尖泛酸，他这是……不想放过她么?

“嬷嬷没给你药?”他又问。

姜倾颜正犹豫要怎么回话时，他朝着外面扬声道：“来人，拿药膏。”

顿了顿，他又道：“我给你上药。”

“不、不用了，我自己擦。”姜倾颜吓了一跳，慌得挣开他的手就逃。

躲在桌后抖了会儿，这才大胆地说道：“我去给王爷沏茶。”

“你认识我?”萧辞的眼神一沉，语气不觉严厉了几分。

姜倾颜吓得不敢再动，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说道：“那年王爷凯旋，我在街上见过……”

萧辞盯着她的方向看了好一会，正欲说话，房门被人轻轻叩响了，婢女捧着膏药，深埋着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榻前，把药捧到了姜倾颜面前。

“给我。”萧辞伸手。

婢女赶紧把药轻轻放到萧辞手心里，快步退了出去。

“坐下。”萧辞捏着药瓶瓶塞，扑地一声，拔开。

顿时清凉的药味儿在风里弥散开。

“自己可以……”姜倾颜脸色羞得通红。

她是那儿疼，怎么能让萧辞擦药。

“坐好。”萧辞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不容反抗。

罢了，就当他是个上药的棒槌好了。姜倾颜胀红了脸，心一横，坐到了榻上。柔软的手扯着裙带，眼睛一闭，直接拉开。她只穿了件袄裙，里面没有裤子，唯一一条棉裤被她拆成了两条小的，给了两个妹妹。现在两条纤细的腿就在袄裙里立着，白嫩嫩的。

“我给你擦手腕，你解裙子干什么?”他双瞳轻敛，抬头看她。他记得昨晚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她哭的时候说过手腕疼。

是她误会了……

姜倾颜大窘，赶紧把裙袄系上，结巴道：“我、我自己来。”

眼看裙带就要系上，萧辞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腿弯，把她往面前带了一点。

“你素日里就这么穿?听说你家也有点家底。”他声音有点哑。

姜倾颜心里又慌了。玉娘家是有家底，可是她没有啊。而且替玉娘来的事太过匆忙，玉娘家也没想到她会穷到连条袄裤也没有。

“这么冰。”萧辞拧眉，有些不悦。

外面飘着雪，她的腿此时冻得像两段寒玉，进屋子这么久了也没暖过来。

姜倾颜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嗫嚅一会，说道：“我去烤暖一点再让主子捏吧。”

他没事捏她腿干什么?

“回屋去吧。”萧辞撤回手，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