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烂番茄砸在我手背时,我正数着第三张皱巴巴的十块钱。「陈默,你爸躺在ICU,
你还有心思摆摊?赵哥说了,只要你跪下认个错,他就借你三万。」王浩踩着我的黄瓜筐笑。
我从兜里掏出张泛黄的图纸,往他面前一摔:「跪下?不如让你赵哥先说说,
他店里那货架间距,冷柜摆的位置,跟我这图上画的,差了几毫米?」王浩的笑僵在脸上,
赵磊刚好从店里出来,看见图纸就皱眉:「哪来的破烂?」我指着图纸上的铅笔标注,
「你说我这方案赚不了钱,转头就原封不动搬去用,现在倒有脸让我认错?」
他突然踹翻我的菜筐,番茄滚了一地:「少他妈胡说!那是我自己设计的!」「是吗?」
我捡起个没烂的番茄,往他鲜速达门口扔,正砸在冷柜侧面,「那你解释解释,
这冷柜后面为啥特意留了五公分空当?你当老板的,会在乎这点电费?」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赵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我摸出手机,
调出医院催款短信亮给他看:「三万不用你借,我摆摊挣,但你抄我的东西,总有一天得还。
」张婶在旁边拽我袖子:「街角有监控,正对着他们店后门呢。」2王浩蹲在对面抽烟,
烟灰弹在我刚摆好的黄瓜上。那些黄瓜被我摆得像父亲当年锉的零件,每根间距不差半厘米。
「陈默,识相点就别再来了。」我没应声,骑车回了老家属院。父亲工具箱里的铁钳还在,
橡胶手套沾着陈年油污,是他当钳工那会儿的宝贝。回到菜市场时,摊前堆着半袋臭鱼烂虾,
绿头苍蝇嗡嗡地绕圈。王浩往我菜筐里扔烂泥:「听不懂人话?」我戴上手套,
铁钳咔嗒咬住一条发臭的鲫鱼,齿刃穿透鱼腹时,他往后缩了半步。「帮你清垃圾啊,
总不能让这些东**了赵老板的生意。」我举着铁钳往鲜速达走,
腥水滴在他们擦得锃亮的玻璃门上。赵磊从店里冲出来,领带歪得像条咸菜。「陈默你疯了?
」我把臭鱼往他鲜鱼展台一放,腥水漫过冰面,
浸在活鲈鱼身上:「要么让你员工清干净我摊周围,要么我把这些全倒进你鱼池。」
他店里的顾客举着手机拍照,赵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王浩!清!拿消毒水来!」
他吼得像头被踩了尾巴的驴。王浩扫着地骂骂咧咧,我蹲下来摆黄瓜,摆得整整齐齐。
他经过时啐了口唾沫,我没回头——父亲说过,干活就得有干活的样子,跟疯狗置气不值当。
3黄瓜刚摆直,一股酸臭味钻鼻子。扒开菜筐,两颗裂了缝的臭鸡蛋正泡着番茄,
蛋液混着烂泥把果皮蚀出了黑斑。王浩在对面笑:「这味儿,苍蝇都得绕三圈。」
有个阿姨捏着鼻子退开:「小伙子,你这菜咋这么臭?」我捏着鸡蛋走向鲜速达,
赵磊正指挥员工摆进口水果,见我过来就瞪眼:「又想闹事?」我把鸡蛋往他冰面上一砸,
蛋液溅到个穿西装的顾客裤腿上。那人跳起来:「搞什么!我这裤子八百块!」
赵磊的脸比臭鸡蛋还青:「**……」「要么让你人清干净我摊周围,
把你们工业风扇搬来吹味,」我举起另一颗鸡蛋晃了晃,「要么这颗就进你鱼池,
让你鱼也尝尝。」他盯着我手里的鸡蛋,又看了看那个跳脚的顾客,牙咬得咯吱响。
「搬风扇!拿消毒水,把他摊前擦三遍!」风扇嗡嗡转着,把臭味全往他店飘,
苍蝇绕着他的鱼摊飞成个圈。我摆上腌菜罐,酸气散开时,有个大爷过来看:「番茄还行,
来二斤。」称菜时,赵磊在店里盯着我。我递过番茄:「称足了,您放心。」
——该硬气的时候,一步都不能退,这也是父亲教的。4大爷刚走,
王浩就跳出来嚷嚷:「大家别买!这菜被臭鱼烂虾泡过,吃了准生病!」
有个阿姨手都碰到油菜了,被她老伴拽回去:「别冒险。」我拖出泡沫箱,
里面是密封好的菜样,每袋都贴着标签。「这些是今早从每批菜里挑的,没摆过摊。」
我扯开一袋小油菜,泡进矿泉水里,举着盘子转了圈,「大家看,水没浑,菜也没烂,
跟脏东西没沾过边。」我抓起油菜嚼了嚼,脆生生的带着点土腥味。
旁边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盯着番茄咽口水,我递过去一把:「尝尝。」她塞进嘴,
眼睛亮了:「妈妈!甜的!」她妈瞪了王浩一眼:「人家老板都敢吃,你在这儿瞎咋呼啥?
给我来两斤番茄!」其他人也围上来:「要把青菜。」「称点黄瓜。」王浩脸涨得通红,
赵磊在店里冲他摆手。他临走踹了脚垃圾桶,哐当一声。我找零时对顾客说:「我爸是钳工,
教我称东西不能差一毫,您放心。」阳光透过菜市场的棚顶照下来,在番茄上投下光斑,
像极了父亲工具箱里那些擦得锃亮的扳手。5送走最后一波顾客,手机在裤兜里震动。
是住院部护士的短信:「陈默,你父亲的手术排期可能要延后,具体等通知。」
我捏着手机往医院跑,塑料凉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泥点糊了半条裤腿。
主治医生在走廊抽烟,见我过来就往旁边躲。「小陈啊,这排期是系统定的,我也没办法。」
「系统?」我抓住他白大褂袖子,「三天前你还说下周三能排上,怎么突然就系统定了?」
他眼神飘向护士站,护士长正低头写记录,笔尖顿了顿,飞快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心里咯噔一下——赵磊他爸是教育局的赵书记,在这县城里,想动个手术排期,
比翻书还容易。第二天凌晨五点,我蹲在手术室门口数床位。301床空了两天,
302床的病人昨天就该出院,305床明明住着恢复期的,却被安排了新检查。
父亲的旧笔记本被我翻出来,铅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301床,空;302床,
空;305床,违规占用……太阳爬到楼顶上时,我数完了整个楼层。三张空床,
系统却显示「全满」。笔记本上的铅笔画歪了,墨团晕开像个嘲讽的笑——赵磊,
你抄我的方案还不够,连我爸的命都想抢?我把笔记本揣进怀里,塑料封面被体温焐得发烫。
走廊尽头的窗户对着住院部大门,赵磊正提着果篮往里走,皮鞋锃亮,
跟这满是消毒水味的地方格格不入。他看见我,抬手挥了挥,嘴角咧开的弧度,
像极了当初掀我菜摊时的王浩。6赵磊的果篮在护士站晃了晃,转身就往医务科走。
我攥紧笔记本跟上去,塑料壳子硌得掌心发疼。医务科主任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见我进来,
啪地挂了线:「干什么的?出去!」「我找您说我父亲的手术排期。」
我把笔记本往他桌上放。他一把抢过去,往桌角摔:「医院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不懂规矩!」笔记本散开,露出我画的床位分布图。我捡起来翻开,
指尖点在302床那页:「302床昨天下午就空了,今天的新病人却被安排去305床,
这符合系统排期规矩?」他脸色僵了僵,抓起茶杯就要砸。我掏出手机,按亮录音播放键。
护士长那声压低的「是赵书记打过招呼」,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主任的手停在半空,
茶杯沿的水珠滴在他裤腿上。我把笔记本重新合上,揣进兜里:「要么现在把排期改回来,
要么我去楼上找院长。」他喉结滚了滚,
突然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让外科把**的手术排期调到下周三,对,就这周三。」
挂了电话,他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我没理他,转身往外走。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好像淡了点,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长长的影子。
7医务科主任的电话还没挂,院长就带着两个保安堵在了门口。「陈默,
排期的事得按规定来。」他往我身后瞟了眼病房,「你这样闹,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规定?」我把笔记本往怀里揣了揣,「302床空了三天,这也是规定?」他脸一沉,
冲保安抬下巴:「请他出去。」保安的手刚搭上我胳膊,
病房里突然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是不是……手术做不了了?」他的声音发飘,
像片随时会落的叶子。我猛地挣开保安,撞开他们冲到病床前。父亲的手在被子上摸索,
指尖冰凉。「爸,能做,肯定能做。」我攥住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保安又跟过来,
拽着我往门外拖。「放开!」我甩开他们,抓起桌上的空床照片和笔记本,
「你们敢动我爸试试!」走廊里的人越聚越多,有人举着手机拍。
我把照片和笔记本往公告栏上贴,胶水洇透纸页,把302床的空床位照糊成一团。
「大家看看!医院为了给赵书记的关系户腾床位,把脑溢血病人的排期压了又压!
301、302、305,三张空床宁愿闲着,也不给等着救命的人用!」人群炸开了锅,
有个大妈指着院长骂:「我家老头子等搭桥手术等了半个月,原来空着床位!」「走!
找院长**去!」我趁乱把材料塞进几个家属手里,又摸出手机,
把现场的照片和录音发给本地媒体记者。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保安终于把我推出了住院部。
阳光刺眼,我蹲在门口数地砖。第五十七块还没数完,手机突然震动。
是记者发来的消息:「已联系医院,他们说会立刻核实调整。」我刚站起来,
就看见院长陪着医务科主任往病房走,腰弯得像把弓。路过我身边时,他没敢抬头。
下午再去病房,护士正在给父亲量血压:「陈叔,下周三的手术,定了。」
她把通知单放在床头,声音比平时软了些。父亲捏着通知单笑,手还在抖。我望着窗外,
赵磊的车正往医院外开,速度快得像在逃。风从走廊吹进来,掀动了公告栏上的纸页,
露出302床那张模糊的空床位照。8父亲的手术排期定下来那天,
菜市场的王老板把我拦在后门。他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陈,以后你的菜,
我供不了了。」「为啥?」我手里还攥着今早的进货单,上面的番茄单价划得清清楚楚。
他踢了踢脚边的空筐,铁皮发出哐当响:「赵磊放话了,谁敢给你供货,他就砸谁的摊。
我这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我盯着他摊位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土豆,
想起上周他还说我父亲的钳工手艺地道。「王哥,我先付一半定金,就拿两箱土豆,行不行?
」他没接我的钱,反而一脚踹翻了我带来的钱箱。硬币滚了一地,阳光照在上面,
晃得人眼晕。「你别逼我!」他吼得脸红脖子粗,「再不走我叫人了!」我蹲下去捡硬币,
一枚枚往箱里塞。金属边缘硌得手心疼,像父亲工具箱里那些没磨光滑的零件。「王哥,
我爸下周三手术,我急着用钱。就两箱,卖完这趟,我再也不来麻烦你。」
钱箱第三次递到他面前时,他突然骂了句脏话,转身从摊位后拖出两箱土豆:「滚!
别让我再看见你。」我扛起土豆往菜市场走,箱子棱角硌得肩膀生疼。路过鲜速达后门时,
王浩正蹲在台阶上抽烟,看见我就笑:「陈默,听说你连菜都进不到了?」我没理他,
只是把肩上的土豆抱得更紧了些。父亲教过我,拧螺丝的时候,越是较劲,越得攥稳了。
9刚把土豆摆上摊,张婶就端着一碗绿豆汤凑过来:「快喝口,看你热的。」
她往鲜速达的方向瞥了眼,「王浩那几个在对面盯了你一早上,没敢过来。」我接过碗,
绿豆汤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淌:「谢张婶,下午我送您几颗新土豆。」她摆摆手,
突然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李庄的老周,家里种了半亩地黄瓜,你去看看。」
字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末尾画了个箭头,「顺着国道走,看到歪脖子树往右拐。」
我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纸边被汗浸湿:「张婶,这……」「别这那的。」她拍了拍我胳膊,
「你爸当年在农机厂帮过我家老头子,这点忙算啥。赵磊再横,还能管到乡下不成?」
下午收摊时,王浩果然带着人堵在巷口:「陈默,听说你找到新货源了?」
他往我电动车筐里吐了口唾沫,「我劝你别费劲,这县城就没有敢卖给你的。」
我跨上电动车,车把晃了晃:「是不是费劲,你说了不算。」车轮碾过他脚边的石子,
溅了他一裤腿。后视镜里,他的脸越来越小,像颗没长熟的烂番茄。
国道两旁的玉米地绿油油的,风一吹,叶子哗啦响。找到歪脖子树时,
老周正蹲在黄瓜架下摘瓜,看见我就直起腰:「张妹子说你急需?」他往我筐里装黄瓜,
绿莹莹的瓜身上还挂着水珠,「随便给点就行,地里多的是。」我掏出钱给他,他却推回来,
指了指我电动车上印的「诚信蔬菜」:「你爸当年帮我修过播种机,分文没收。」
他往筐里又塞了把香菜,「就当还人情了。」回程时,筐里的黄瓜透着清香。路过鲜速达时,
赵磊正站在门口打电话,脸色阴沉沉的。我摁了声喇叭,车筐里的黄瓜晃了晃,
像在替我打招呼。10李叔的黄瓜刚摆上摊,张婶就指着我电动车后轮:「咋回事?
灯咋碎了?」我蹲下去看,玻璃碴混着泥粘在挡泥板上,灯丝断成两截:「昨晚还好好的。」
指尖划过碎玻璃,边缘锋利得像刀片,「八成是被人砸的。」收摊时特意绕到鲜速达后门,
墙根堆着半袋碎玻璃,颜色和我车灯的一模一样。王浩倚在门框上嗑瓜子,见我盯着玻璃袋,
吐了壳:「看啥?捡回去卖钱啊?」我没接话,骑车去了废品站。
老板从一堆旧零件里翻出两个疝气灯:「这玩意儿亮得很,就是费电。」「越亮越好。」
我掏出皱巴巴的二十块,「帮我装上,再连块太阳能板。」凌晨两点的乡间路,
黑得像泼了墨。新换的氙气灯刺破夜色,照亮路边歪歪扭扭的路牌。李叔已经在菜地等着,
筐里的番茄还沾着露水,黄瓜顶花上的水珠滚到筐底,洇出一小片湿痕。
「赵磊的人昨天来了。」他往我筐里装菜,声音压得很低,「说我给你供货,
以后就别想往县城送菜。」我往筐里塞了瓶矿泉水,瓶盖没拧紧,
水顺着指缝往下滴:「我多给两毛一斤,油钱我出。您只管用最新鲜的菜。」他叹口气,
往筐里又压了把小葱:「你这较真劲儿,跟你爸一个样。」五点前赶回菜市场,
我把菜往摊上架,故意让露水在晨光里闪。
木板牌上用红漆写着:「今日新鲜直达:黄瓜30斤、番茄25斤——带泥带露,现摘现卖」
。有个晨练的大爷停下来,捏了捏番茄:「真新鲜,比鲜速达的看着精神。」
「刚从地里拉回来的。」我递过塑料袋,「您尝尝,保准有番茄味。」
王浩在对面扯着嗓子喊:「大家别信他!这都是隔夜菜,搁水里泡过才看着新鲜!」
我没理他,只是把李叔凌晨摘菜的视频调出来,举着手机绕摊走了一圈。屏幕里,
李叔的手在晨光里摘番茄,露水从菜叶上滚下来,砸在泥土里的声音都听得见。
人群里有人掏出手机对着拍,大爷拎着番茄冲王浩哼了声:「人家有视频,你有啥?」
太阳爬到电线杆顶时,筐里的菜下去大半。我摸出太阳能板的连接线,阳光晒得面板发烫,
电量显示满格。后视镜里,赵磊的车停在巷口,车窗摇下来,他正盯着我的摊,
眉头拧得像把生锈的钳子。我低头给李叔发微信:「明天多摘点茄子,要带蒂的。」
发完把手机塞回兜里,开始整理空筐——今天的新鲜,得让更多人知道。
11刚把最后一筐茄子摆稳,鲜速达门口就炸开一阵喧哗。赵磊站在梯子上挂横幅,
红布黑字刺得人眼疼:「白菜五毛一斤,限时**!」王浩举着大喇叭喊:「都来瞧都来看!
鲜速达赔本赚吆喝,错过今天等一年!」人群像被磁铁吸住,呼啦啦围过去,
有人踩着我摊边的黄瓜筐往前挤。「你这白菜咋卖七毛?」一个大妈拎着我摊上的白菜,
冲我皱眉,「人家才五毛!」我捏了捏菜叶,叶脉上还带着新鲜的绒毛:「一分钱一分货。
您看这菜心,瓷实得很,没泡水没打药。」她撇撇嘴,转身就往赵磊的摊子跑,
鞋跟差点踢翻我的秤。张婶凑过来,往鲜速达那边啐了口:「进价都六毛五,他五毛卖,
不是傻就是坏。我昨天看见他库房里堆着半车蔫白菜,用清水喷了喷,看着就新鲜。」
我掏出手机,对着他的价目表和抢购的人群连拍了几张。王浩眼尖,冲我喊:「拍啥拍?
嫉妒我们生意好?」我没应声,骑车去了批发市场。刘司机正在卸白菜,见我过来,
往驾驶室里缩了缩:「陈默,你可别连累我。赵磊昨天来进货,我亲眼看见他跟批发商砍价,
六毛五一斤,一分没少。」我往他手里塞了包烟,指了指他副驾上的进货单:「就看看,
不拍照。」他犹豫着把单子递过来,上面「白菜:650斤×0.65元」
的字迹扎得人眼疼。我掏出手机假装看时间,趁他转头卸菜,咔嚓拍了张照:「谢了刘哥。
改天请你吃我摊的新摘黄瓜。」回到菜市场时,赵磊的白菜堆已经下去大半。
有人举着白菜冲我喊:「你看人家这价,你也降降呗!」我举起手机,把进货单照片调大,
举过头顶绕摊走了一圈:「大家看清楚,他进价六毛五,卖五毛。这赔本的买卖,您敢买,
我可不敢卖。」人群的议论声低了下去,有人捏着手里的白菜,脸色渐渐变了。
那个买了七毛白菜的大妈挤回来,把菜往我秤上一放:「给我再称两颗,刚才那五毛的,
闻着有点馊。」赵磊站在店门口,脸青得像他摊前的烂白菜。我低头给秤归零,指针晃了晃,
稳稳指在零刻度——父亲教的,差一毫都不行。12把大妈的白菜装袋时,手机在兜里震动。
是市场监管所的电话,昨天匿名发的举报材料有了回音:「你反映的低价促销问题,
我们核实了,属于正常营销。」「正常?」我捏着手机往监管所走,塑料袋勒得手指发红,
「六毛五进价卖五毛,这叫正常?」办事员趴在桌上填表格,
头都没抬:「商家有权自主定价,赔本赚吆喝的多了去了。」
我把打印出来的进货单照片拍在他桌上,
又掏出送快递时记的批发价笔记:「这是近一个月的白菜均价,最低六毛,最高七毛。」
指尖划过「6月12日6.3毛」的字迹,「他低于成本价销售,就是想挤垮我。」
他终于抬眼,扫了眼材料,又推回来:「你说是就是?有证据证明他针对你?」
我翻出五年前的创业笔记本,哗啦翻到最后一页,
指着上面的布局图:「这是我五年前设计的生鲜店方案,赵磊的『鲜速达』,
货架间距、冷柜位置,跟我画的分毫不差。他抄了我的方案,还怕我抢生意,
从摆摊第一天就开始使坏——掀摊子、塞臭鸡蛋、扎车胎,这些我都有证据。」
办事员的笔顿在纸上,墨点晕开一小片。他拿起进货单照片,又看了看我的笔记本,
突然把表格往旁边一推:「材料放这吧,我们再核实一下。」走出监管所时,
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手机收到张婶的微信:「赵磊的白菜摊前没人了,
都在议论他的菜为啥这么便宜。」我回了个「知道了」,抬头看见赵磊的车停在街角,
车窗摇着,他正盯着监管所的大门,眉头拧成了疙瘩。风卷着落叶滚过脚边,
我摸出笔记本揣好——该较真的时候,一步都不能退。13刚回到菜市场,
就见王浩站在我摊前,正把一个询价的阿姨往鲜速达拽:「婶,咱那白菜五毛,
比这便宜两毛呢!」他指着我摊上的价签,「他这就是漫天要价!」阿姨被拽得踉跄了一下,
手里的番茄差点掉地上。我往前一步扶住她,从摊底翻出一沓进货收据:「李庄李叔的黄瓜,
四毛五一斤进的,我卖六毛;番茄进价五毛,卖七毛。」我把收据递到阿姨面前,
上面的红手印还洇着墨,「每笔账都清清楚楚,就赚两毛辛苦钱。」王浩伸手要抢收据,
被我侧身躲开:「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他冲围观的人喊,「谁知道这收据是真是假?
说不定是自己写的!」我没理他,拿起一颗白菜掰开,菜帮脆生生的,
带着水润的白:「大家看这菜心,密得能立住筷子。」我举着白菜转了圈,
「赵老板那五毛的白菜,您掰开看看,芯是空的,还带着股酸味。」人群里有人「呀」
了一声,是早上买了鲜速达白菜的大爷:「还真是!我那棵掰开,里面都发黄了!
怪不得这么便宜!」刚才被拽的阿姨掂了掂我摊上的番茄:「给我来三斤,贵点就贵点,
吃着放心。」王浩还想嚷嚷,赵磊从店里出来,冲他使了个眼色。他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路过我摊时,故意撞了下菜筐,几颗番茄滚到地上。我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番茄,
就听见赵磊在店里喊:「王浩,把那批蔫了的白菜处理掉!」阳光透过菜摊的遮阳棚,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把捡起来的番茄擦干净,重新摆好,摆得整整齐齐——父亲说过,
做生意和做人一样,得干净透亮。14傍晚收摊时,常来买菜的小区宝妈李姐拽了拽我袖子,
脸色发白:「陈默,你赶紧看看业主群。」她手机屏幕上,一条视频正被疯传。
画面是我的菜摊,拍得歪歪扭扭,配文:「某菜摊的菜来源不明,听说从疫区拉的,
大家别买!」底下跟着一串附和:「怪不得那么便宜,不敢买了」「上次买的黄瓜有点苦,
不会是有问题吧」。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视频拍的是昨天的摊,
角度刁钻得刚好避开李叔送菜时的三轮车:「谁发的?」指尖划着屏幕,
群里已经有人@群主举报。李姐往鲜速达的方向努努嘴:「赵磊的收银员小张,
就那个染黄头发的。」她压低声音,「我刚看见她在柜台后发微信,屏幕上就是这个视频。」
我让李姐把我拉进群,申请消息刚发出去,就被秒拒。私聊小张问视频的事,
红色感叹号跳了出来——被拉黑了。张婶提着菜篮子经过,见我盯着手机发呆:「咋了?
脸这么白。」我把视频给她看,她气得直跺脚:「这不是瞎造谣吗!李叔的菜地我去过,
绿油油的,比自家院子还干净!他们就是怕我生意好。」暮色漫过菜市场的棚顶,
鲜速达的灯亮了起来,透过玻璃门,能看见小张正对着手机笑。我把菜筐摞好,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谣言,得用最实在的东西砸破。15第二天一早,
我先去了社区办公室。网格员王姐正整理防疫台账,见我拎着一兜新鲜草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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