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砚怔在原地,目光死死锁住眼前的人。??
那双眼睛,灵动的、狡黠的,带着他朝思暮想的神采。
绝不会错。??
“是你……”他声音发颤,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真的回来了。”
“沈无虞”眨了眨眼,茫然地环顾四周。
熟悉的环境,还有眼前这个满眼狂热的裴青砚。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我怎么会突然回来?”
裴青砚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不重要。”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重要的是,你回来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战战兢兢地探头:“王爷,叶姑娘醒了,正闹着要见您……”
裴青砚头也不回:“滚出去。”
太医吓得一个哆嗦,慌忙退下。
“沈无虞”趁机推开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警惕地退到窗边:“等等,我需要搞清楚状况……”
“嘘。”裴青砚食指抵在她唇上,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别怕,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穿过曲折的回廊,裴青砚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沈无虞”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直到停在一座精巧的院落前。
推开门的瞬间,阳光倾泻而入。
屋内的陈设纤尘不染,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摆放得整整齐齐,桌案上甚至还摆着一本摊开的书,正是三年前她离开时随手扔下的那本。
“你看,”裴青砚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我每日都命人打扫,连你喝剩的半盏茶都没让人收走。”
他拿起案几上早已干涸的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沈无虞”怔怔地望着这一切,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王爷!”一道娇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叶初吟提着裙摆追来,却在看到“沈无虞”的瞬间僵在原地。
她精心描画的眉眼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挤出甜腻的笑:“王爷怎么在这儿?太医说您该换药了……”
她说着就要去挽裴青砚的手臂,却被对方侧身避开。??
“沈无虞”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女子:“这位是……?”
叶初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沈无虞,你这是又在使什么把戏?”
“初吟。”裴青砚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注意你的言辞。”
“王爷!”叶初吟红了眼眶,“您答应过会一直宠着我的,现在她不过刚醒,您就……”
“住口。”裴青砚的眼神让她瞬间噤声,“从今日起,你不必再来主院。”
叶初吟如遭雷击,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王爷,您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花灯的!您说过我比沈无虞重要千百倍!”
“沈无虞”敏锐地注意到,当叶初吟喊出自己名字时,裴青砚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来人。”裴青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送叶姑娘回偏院。”
侍卫立刻上前,叶初吟疯狂挣扎着,珠钗散落一地:“王爷!您难道忘了这三年是谁陪在你身边?王爷……唔!”
“拖出去。”裴青砚抬手示意,侍卫立刻捂住叶初吟的嘴将她架走。
院门关上的瞬间,院子里重归寂静。
“沈无虞”望着地上那支摔断的玉簪,莫名觉得心口发闷。
“不必管她。”裴青砚执起她的手,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了你最爱的蟹粉酥。”
“沈无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裴青砚还记得她的爱好,她应该高兴才是。
可刚才裴青砚高高在上的模样和他现在温柔的模样,让“沈无虞”觉得十分割裂。
晚膳时分,“沈无虞”拨弄着碗筷,听裴青砚说着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他提到如何遍寻天下方士,却始终不得其法;是如何在每个生辰执着为她留一碗长寿面;如何在醉酒后对着她的画像自言自语……
“你可晓得,”裴青砚笑着为她布菜,“去年今日我在江南见到一盏走马灯,上面的肖像像极了你的模样。我买下整条街的灯,就为了找工匠复刻你跳舞时的神态。”
“沈无虞”的筷子停在半空。
“王爷。”她放下筷子,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你会怎样?”
裴青砚的笑容僵在脸上。屋内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明。
“别说傻话。”良久,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我始终爱的都是你”
夜色渐深,“沈无虞”独自躺在锦被中辗转难眠。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从妆奁深处翻出一本泛黄的手记。??
那是真正的沈无虞留下的。??
【七道符水饮尽,我的魂魄将去往异世,而她……会回到这具身体。】
【裴青砚,但愿你得偿所愿后,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纸页上的泪痕早已干涸。
“沈无虞”摩挲着那些字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她终于明白为何醒来时心口会如此疼痛。
那是沈无虞留下的,爱而不得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