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实时讯息

山水间的烙印:安徽省休宁县村名里的千年故事

时间:2025-08-09 05:06:00

#安徽#​ #安徽头条# #黄山头条#​ #休宁#​#休宁县#​

——那些刻在泥土与岁月里的名与魂

一、万安镇:一个“安”字,半部乡愁

清顺治五年(1648年),五城村的黄姓汉子推开朱汪村一扇朽门,蚊帐在他指尖化作飞灰,床榻上只余白骨森森。瘟疫过后,这村子空得只剩风声。他没走,反在此垒灶安家,娶妻生子,将村名改为“居安”。 县志里一笔一划记着这事,黄氏族谱至今收在县档案馆,纸页间还沾着当年稻壳的碎屑。


往东三里,海宁村 的老石碑早被苔藓吞了一半。西晋太康元年(280年),朝廷在这儿设“海宁县”,取“海宇安宁”之意。一千七百年风雨刮过,县城迁了又迁,独这村名如锚,死死钉在百姓心头。


而万安镇自己,名起唐武德七年(624年)。那会儿天下初定,县城迁到万岁山脚,“万年安泰”四字成了官印上的朱砂,也成了乱世里农人夜半的祷词。


二、渭桥乡:帝王墨迹与商周土台

璫金村的老茶馆里,至今供着乾隆十六年(1751年)的御批拓片。皇帝南巡路过璫坑街,朱笔一挥:“此地人杰,当镌璫金!” 名字镀了金,可泥土里埋的才是真身——2018年,村头修路挖出块唐代“休宁县”铭文砖,隋开皇十八年(598年)的县衙地基,原来就在晒谷场底下。


村北的 重台村 更古。农人春耕常刨出些碎陶片,直到1987年省考古队来了,碳十四一测:商周祭祀台,距今三千零二十年。老乡指着双层土台笑:“老祖宗叫它‘重台’,果真不欺人!”


三、五城镇:五座城门,半截山河

南宋宝祐二年(1254年),京官黄利发捧着圣旨回乡筑城。金兵压境,国库虚空,最终只立起五座门楼:东门“山青”对黄山云海,西门“水秀”临横江碧波,南门“江夏”念荆楚祖籍,北门“名宗”耀族谱荣光,中门“古峰”镇地脉龙脊。城墙未合,南宋已亡。可 五城村 的名号,倒比砖石更硬实。


离村五里,率水河忽地弯成月牙。清代水利官扛着罗盘来测,记入《休宁水利图考》:“潭径九丈七尺,深三丈,晴夜可映北斗。”从此,这水湾有了名字——月潭村。


四、陈霞乡:驿道蹄痕与率水佩鸣

泮路村的青石板路,早被独轮车轱辘磨出深槽。明代赶考的书生在此整衣冠,老辈说朱元璋三访谋士朱升也曾踏过此道。“泮”字原指学宫泮水,寒门学子走到这儿,总觉吉星照顶。村分上、中、下三段,顺着山势攀爬,高差足有四十层楼。


往南五里是小珰村,古名“珰溪”。两条溪流自东向西,弯如新月合入率水,活脱脱女子耳坠上的“明月珰”。明代金瑶在文集里写:“溪过石罅,珰然如佩玉轻鸣。” 如今筑了水库,珰溪沉入湖底。唯余老人口中一声“珰——”,余韵悠长。


五、溪口镇:木香书痕

木坑村 的名,是斧头劈出来的。光绪年间,这村年售杉木四百方,满山松涛似银钱响。《休宁林业志》:“县南第一,伐木为生。”


詹氏一族的 祖源村,朱熹题过“世宗祖源”四字。石刻风化得厉害,可每年清明,仍有族人蘸墨拓字。纸覆石上,恍见南宋的雨痕。


六、鹤城乡:树德碑冷,龙形山暖

樟源里村的水口,七棵唐樟排成绿屏风。宋熙宁五年(1072年),方氏迁居立约:“伐水口木者,杖五十!” 祠堂“树德堂”前,两道高墙间留着三尺窄巷。老人说,先祖修墙时主动让地,留下“千里捎书为堵墙,让他三尺又何妨”的家训。


右龙村的护林碑更冷硬。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立的青石(HS-BL-089号),刻着“误砍荫木,勒石示众”。村形如龙盘古道,唐末张姓避黄巢乱来此,靠山吃山一千三百年。如今油茶林漫坡,秋日茶籽落地的声音,像极了龙吟。


七、白际乡:山高日迟,池映星早

严池村躺在海拔780米的山巅。原名“延迟”——大雪封山时,村民连过年都迟一日。后来叫转了音,成 严池。村中确有三十口池塘,晴夜能盛整条银河。高山梯田的石埂不知垒于何年,只知春来菜花泼金时,整座山成了浮空的画。


八、商山镇:进士门第,荫馀天涯

黄村北宋时叫“黄川”,黄姓人依水而居,地多池沼。十二位进士走出这村子,“进士第”的匾额晒了三朝太阳。最传奇的是“荫馀堂”——1997年,这宅子被拆成七百块木件运往美国。如今在波士顿博物馆里,徽州的燕子仍在梁上做巢。


九、蓝田镇:儒生耕读,竹枧引泉

儒村 的崇儒堂遗址,前年刨出半截宋砚。《新安学系录》写“儒生辈出”,明代税吏朱批“儒户减赋三成”,墨迹透纸背。


枧潭村 的农人至今用毛竹劈枧槽。明代《蓝田水利图》描得清楚:七里竹枧网,如血脉滋养三百亩梯田。春耕时山泉入槽,叮咚声里藏着五百年的生计密码。


十、齐云山镇:丹崖湛水,月街云阶

蓝渡古渡口,率水三折成渊。明嘉靖《新安志》叹:“澄碧沁蓝,非人间色”。摆渡世家吴姓已传廿三代,老船工说水蓝是因崖壁朱砂沁染——倒也应了“半江瑟瑟半江红”。


月华街挂在齐云山半腰,一弯白墙黑瓦如新月贴天。道士与山民混居八百年,香火熏熟了青石板。夜半道观钟响,惊起宿鸟,振翅时扑落几粒星子,坠入谁家晒秋的笸箩。


名里山河:休宁的骨与魂

这些名字从泥土里长出来,带着山石的棱角:

木坑 直白如樵夫号子,道尽靠山吃山的本分;

蓝渡 空灵似水墨氤氲,晕开率水三折的碧痕;

五城 悲壮若半截断剑,铭记筑城未竟的遗恨;

居安 沉重似劫后余喘,哭尽瘟灾后的重生愿。


又渗进文脉的墨香:

黄村十二进士,把“勤毅”校训刻进小学门楣;

樟源里三尺让墙,将“树德”二字写入族规;

右龙村护林碑前,斧斤不入的敬畏守住了千载青山。


今日穿行休宁,仍听山民笑指:“去璫金看御碑呀!”“蓝渡的船歌最亮堂!”名从口耳相传,活得比石碑更久。这便是休宁——嚼碎历史咽下,长出带土腥气的名字,再让这名字领着人,从秦汉的月走到明清的霜,直走进新岁的朝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