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体育学院三岔湖校区游泳馆内，看台上回荡着“中国加油”的助威声。观众们望着泳池里戴着脚蹼的身影，眼神里带着初见的好奇。对蹼泳而言，世运会的聚光灯是奢侈品。
当谢文敏、舒程静、许艺川、胡瑶瑶组成的中国队以1分07秒99打破世界纪录，夺得女子4×50米水面蹼泳接力金牌，这项长期游离于大众视野之外的运动终于被看见。
没有奥运会、世锦赛的万人追捧，甚至运动员们在混采区会被记者不慎叫错名字。世界运动会已是蹼泳选手们最接近世界舞台中央的时刻。走下最高领奖台的许艺川，眼里还留着哭泣后的血丝。从2013年哥伦比亚卡利，到今天的成都，33岁的她是这支冠军队伍里的“四朝元老”。
中国队第三棒选手许艺川在比赛后庆祝夺冠
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的消息像一粒种子落在许艺川心里，当时年仅9岁的她正在练习游泳。“那时候我的偶像是索普、菲尔普斯，我梦想有一天自己也在奥运赛场上拼搏。当时的我还只是一个做梦的孩子。”
做着奥运梦的许艺川并不知道通往顶尖游泳选手之路的层层选拔就像陡峭的阶梯，不是人人都能拾级而上。2005年，13岁的她被选入广西省蹼泳队，才发现自己要从事的是蹼泳，而蹼泳不是奥运会项目。“被选中后才发现要去是蹼泳队，但我没想着放弃。既然练了这个项目，就好好把它练下去。”
诞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蹼泳，是由现代潜水运动演变而来的水上运动项目。上世纪80年代，蹼泳曾在中国一度盛行，但随着此后申请进入奥运会失败，1994年从全运会的舞台上消失，从此成了“小众中的小众”。如今，全国只剩广西还保留着蹼泳专业队。
“年轻时觉得很委屈，我们练得不比任何项目少，可各方面都不如其他项目。”许艺川后来才明白，对蹼泳这种非奥项目而言，被关注从来不是理所当然。2019年，27岁的许艺川得知2025年世界运动会将在成都举办，她决定为了这次机会咬牙坚持，因为世运会对蹼泳者就是“我们的奥运会”，“没法参加奥运会，那我要想办法在家乡的世运会上拼一次”。
“一波三折”是许艺川对自己整整20年蹼泳生涯的概括。这条路她走得并不顺遂，见过太多至暗时刻。最初主攻长距离时，辽宁队选手刘娇的光芒始终盖过她，“我永远是第二名”；2015年咬牙转型短距离，却遭遇瓶颈期——成绩的退步、身体的伤痛、教练的放弃、家人的劝说，一次次让她想过放下脚蹼；就在今年3月，她因腰部受伤住院两个月，一度以为又失去了希望。“我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会流眼泪。今天是开心的日子。”许艺川的泪水在眼中打转，苦尽终是甘来。
许艺川的手机里存着一张照片——2017年弗罗茨瓦夫世运会上与匈牙利蹼泳选手卡纽·戴纳什的合影。彼时的她尚未登上过世运会最高领奖台，而六战世运会的戴纳什则在41岁高龄首次夺冠。两人在上看台的楼梯上相遇，许艺川激动地上前恭喜他并问道：“你年纪已经这么大了，是什么支撑着你练蹼泳这么多年？”戴纳什笑着回答：“因为我爱蹼泳啊，它是我最快乐的事。”这句话，也成了许艺川后来无数次扛住压力的理由。
站在成都世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上，许艺川低头看着胸前的金牌。在世俗的意义中，世运会金牌或许分量不足，但对蹼泳选手而言，主场举办的世运会就是他们运动生涯的“顶点”。“所以就算没有参加奥运会，也已经知足了对吧？”面对提问，许艺川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如果、万一、也许，蹼泳进入2032年奥运会，那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关于布里斯班的未来还很遥远，难以看清，但至少在成都，许艺川和中国蹼泳人们这二十年的坚持与努力，被看见了。
（本报成都8月11日专电）